這樣的窘況發生在高考考場上，就容易成為撩撥考生緊張神經的“弦外雜音”，也引發了考生和家長的吐槽和質疑。

6月8日晚間，#考生吐槽考點統一用筆質量太差#相關話題沖上各類社交媒體熱搜。事發地為河南鄭州，據大量高考考生在社交媒體反映，6月7日高考第一天，當地統一配發給考生的文具套裝中，部分“愛好”品牌的中性筆存在質量問題，嚴重影響考試書寫，甚至有考生兩次更換用筆后依然存在問題。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經調查發現，鄭州當地在高考中為考生統一配發文具由來已久，其本意是為了防范可能出現的考試舞弊。高考文具由當地政府有關部門招標采購，中標企業在歷年高考中多次為考生提供同一品牌的考試文具。但經比對，此次招投標中，部分文具報價略高于電商零售價，且品牌商在此次中標前一個月剛剛被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點名通報質量問題。

高考統一配發筆價值不到1元

按照鄭州當地高考安排，6月7日所考科目為語文、數學，分秒必爭的考場上，統一配發文具的質量也就成了考生發揮的關鍵因素之一。書寫時要么漏墨，要么就是筆墨斷流，輕則污染答題卡，重則直接影響考生正常發揮。有人稱這類文具成為語文卷作文寫作過程中的噩夢，更有人稱連換兩支筆依然質量差。

事實上，考生被規定使用的統一配發文具中，一套包括鉛筆、簽字筆等在內的“十件套”價值8元錢，而疑似被考生頻頻“吐槽”的中性筆為售價0.8元左右的基礎產品。

據鄭州市政府采購網公開信息顯示，鄭州市招生考試中心于今年5月以公開招標的方式購置考試文具，該標書中就包含今年的高考文具以及下半年的教師資格考試文具。其中，高考文具購置14.5萬套，預算為130萬元，預算單價約為8.97元。該采購項目最終由河南省新華書店文化發展有限公司（下稱“河南新華書店公司”）打包中標，其中高考文具一項以120.06萬元中標。

招標文件中對高考文具規格參數的描述以及中標企業的報價表（部分）。圖據：鄭州市政府采購網

招標文件中“高考文具規格參數及要求”一項顯示，每套高考文具包含涂卡鉛筆、繪圖鉛筆、簽字筆、各類配套筆芯、三角板、圓規、橡皮等文具共10項。按照前述中標價格信息計算，這樣的一套高考文具中標單價約為8.28元。

其中，列表中的“簽字筆”項疑似為此次考試中問題重重的中性筆。該中標標的物為832型號、0.5mm黑色字跡中性筆，品牌為“愛好”，投標報價單價為0.8元。另在該品牌的京東旗艦店中，這一型號的簽字筆12支盒裝零售價為9.5元，折合每支筆單價為0.79元，幾乎是中性筆類目下最便宜的產品；在B2B網站阿里巴巴上，該型號的產品最低價僅為0.5元。

高考作為莘莘學子學習生涯中至關重要的一場考試，一支筆卻頻頻在節骨眼上“掉鏈子”，自然引發考生不滿。

經了解，結合招標相關要求，涉事品牌“愛好”推出的一套針對考試的文具套裝價格普遍在幾十元價位，遠高于此次招標預算套裝單價的8.97元。其中，此類考試套裝包含的黑色中性筆在價格和檔次上均高于事件中的“問題筆”。

高考為何要統一配發文具？不少人對此提出質疑。

根據鄭州市教育局5月26日發布的《河南省教育考試院致2023年高考考生的一封信》，信中第三項“捍衛公平，誠信應考”，公布了當地高考為防范考試舞弊所采取的多項措施，其中就包括“統一配備文具”。

統一配備文具是為了“捍衛公平，誠信應考”。圖據：鄭州市教育局官網

劣質筆事件之后，這一規定引發網友熱議。根據《三聯生活周刊》在微博平臺做的一次觀點調查結果顯示，參與投票的網友中，超過六成對此持反對意見，認為這一規定“沒必要，既不合理也不人性化”；持贊成觀點的網友中，多數認為“可以統一配發，但必須要保證文具質量”。

中標“?？?rdquo;搭配“抽查不合格”企業

公開信息顯示，歷年來，鄭州市招生考試中心為高考以及前文提到的教師資格考試多次招標采購用于統一配發的文具，河南新華書店公司是這類招標中的“?？?rdquo;。

天眼查信息顯示，該公司成立于2008年，是一家以從事廣播、電視、電影和錄音制作業為主的企業，企業注冊資本6000萬人民幣。該公司由河南省政府通過國有獨資企業中原出版傳媒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全資控股。

包括此次高考文具購置項目在內，該公司共有46次招投標記錄。其中，在當地歷年高考統一配發文具的政府采購中，該公司于2021年、2019年、2018年、2017年四次中標。

較為特殊的是，2018年的采購為單一來源采購，公告中披露的原因是“前期……招標方式為競爭性磋商，因實質性響應不足法定人數二次均流標……距離高招考試時間緊迫，廠家配貨、物流配送到考點等環節需要時間，常規采購方式已無法滿足采購需求”，“采購單位本著確保供貨時間和質量的前提下，客觀公正對待每一位供貨商的原則，根據往年鄭州各種考試文具中標情況進行單一來源采購”。當年，該公司與另外一家同樣是此類招投標“?？?rdquo;的文具生產商“瓜分”了這一訂單。

與今年情況類似，“愛好”品牌的文具也是河南新華書店公司在這類招投標中經常采用的品牌商。

天眼查數據顯示，“愛好”品牌的生產商為溫州市愛好筆業有限公司（下稱“愛好筆業”），成立于1995年，公司由兩名個人股東分別持股，以從事文教、工美、體育和娛樂用品制造業為主，企業注冊資本3億元人民幣。

在2019年的雙隨機抽查中，該企業因市場類標準監督檢查項存在問題而被責令改正。另據浙江政務服務網信息顯示，該公司2020年初曾因生產、銷售不符合保障人體健康和人身、財產安全的國家標準、行業標準的產品被當地市場監督管理局行政處罰。具體原因是，其生產的彩泥套裝產品“標識”（產品檢驗合格證明）項目的檢驗結果不符合評價要求，最終被處以沒收違法所得并罰款。

而就在河南新華書店公司中標前的一個月，據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通報，愛好筆業因其生產的繪圖圓規邊緣、尖端等項目不合格，被總局列入抽查不合格產品及企業名單。

品牌商的這一狀況是否被中標商河南新華書店公司注意到？又為何多年來多次向該品牌采購高考文具？《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多番致電河南新華書店公司的多個聯系電話，去電均無人接聽。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該公司還曾先后194次卷入各類法律案件中，其中牽涉案由最多的是“侵害外觀設計專利權糾紛”，達72次。

當地連夜調撥備用筆，品牌商稱正在核實查驗問題

統一配發的考試用筆出現問題后，鄭州招生辦工作人員回應媒體稱，6月7日12時接到考生反饋后，經緊急研判，就已第一時間從新華書店調了一批筆配往各個考點，當天又連夜為每個考點調了2400支筆。

“學生如果提出來的話（考試用筆有問題），監考老師都會第一時間給學生換的，并不是說所有學生都有問題，哪個學生有問題肯定第一時間就換。”該工作人員表示，但由于統一配發考試用筆屬于政府采購，備用也只有這個品牌，現在已將問題筆封存用于后續鑒定。

6月9日上午，《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致電河南省教育考試院詢問劣質筆事件調查進展。接線工作人員表示：“現在正在搜集情況，過程需要一步一步來，需要與各地市去溝通、具體核實……會盡快給出回應。”

高考劣質筆事件引爆輿論后，愛好筆業的工作人員向媒體表示，“考試套裝都是同一批次，在全國各地都有供應”，暫不清楚河南鄭州考生使用的筆是否從其公司采購，需具體咨詢鄭州有關部門及當地經銷商。目前，該公司領導正在處理產品質量反饋，待核實查驗后，將會有官方通報。

直至6月9日上午，該公司官網、微博、微信公眾號均未發布通報?！吨袊洕芸酚浾咧码娫摴?，但電話無人接聽。


來源：中國經濟周刊